爺爺奶奶過世得早,自我有記憶以來,就只有跟外公外婆相處的印象,也都叫他們阿公阿嬤。

 

阿嬤跟阿公一樣,都是浙江省平陽縣人,但阿嬤的祖籍是在福建省的,講的也是福建話,聽起來很像台語,但是腔調跟很多用語都不同。阿公講的則是溫州話,但當然夫妻兩溝通無礙。只是我們這些小鬼頭,不但沒能跟阿公阿嬤學到方言,反而還逼得他們為了照顧我們,而學會了國語。

 

阿嬤是民國13年農曆正月初三生日,所以每年過年時都會一塊兒幫阿嬤慶生。小時候,咱們家總是只有除夕在台南自家過,大年初一一早就全家動身去阿嬤家過,一直過到初四;那些年村裡的小孩還不少,也有許多外地回鄉過年的街坊鄰居,所以過年的時候都好熱鬧,有鞭炮有棉襖有笑鬧聲。在那些年,咱們家小孩對於農曆年的記憶,永遠是在鄉下跑來跑去,騎腳踏車到村裡村外的田地裡玩耍,還有到高樹鄉以之聞名的砂石場探險。當然,對於我,還有老是被鄉下野狗狂追的恐怖回憶。

 

阿公早年因為公安意外,失去了一條腿,長年靠拐杖行走。每次開車回鄉下,都可以看到阿公跑到鄰居家門口聊天,邊抽著長壽煙邊跟我們揮手。全家三個小孩都怕煙味,所以阿公每次一點煙,阿嬤就大聲喝斥;但阿公很像小孩子,每次都偷偷塞錢給我們去買火藥來玩玩具槍,然後嚇得阿嬤跳起來,他就在旁邊偷笑。吃飯時間到了,阿嬤跟媽媽和姨媽會煮出一大桌年菜,然後我們搬到屋外,看著夜空邊聊天邊吃飯。晚上,我們就在沒有警察管、沒有鄰居罵的鄉下空地,放起沖天炮。

 

人家的小孩,都因為跟阿公阿嬤相處而學會了台語或其他母語,只有我們家阿公阿嬤,卻為了我們小孩學會了國語。所以明明是台南人,咱們家三個小女兒的台語都破到一個不行。我還老是得意洋洋地告訴大家,我的阿嬤國語講得很好!現在想想其實很汗顏,但是那時候在阿嬤身邊跟前跟後,看著她忙著包粽子、做紅酒、包草仔粿、在自家菜園種木瓜連邊菜黃帝豆和芒果,大概是我最接近土地的時刻了吧。

 

近年來,由於鹽樹村的年輕人口紛紛外移,而老一輩紛紛凋零後年輕一代也不再回鄉,年節氣氛變得很淡。而我們孩子長大之後也因為種種因素,回去得少了。當外公在2003年底過世之後,不願遷來台南跟我們一塊兒住、也不願搬進安養中心的外婆,就獨居終老在住了一輩子的老家。

 

今年年初,阿嬤過世了。就在我農曆生日的七天前,就在她89歲生日前。

苦了一輩子的阿嬤,很幸運地可以健健康康沒有病痛地安詳離世,只是事發太突然,仍然對我們造成了很大的打擊。但是我們答應媽媽,在這段期間都忍住眼淚,認真唸經迴向給阿嬤,希望她可以趕快跟著菩薩到西方極樂世界。

 

阿嬤很可愛地幫自己存錢,指定要三層樓的洋房還有金山銀山,我們邊燒庫銀邊一邊想著,阿嬤這麼有錢應該可以在天上開賭場當大金主了吧~連阿公的房子都無法望其項背。現在阿公阿嬤又在一起了,希望他們在天上也會過得很開心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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