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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另一篇以前寫的心得報告)

 

「如果有一天妳可以放開妳的過去,記得回來找我。」這是周慕雲在新加坡對蘇麗珍說的話,但是他自己卻從來沒能真正拋開自己的過去。2046在時間和內容上延續了花樣年華,講述的是1963~1970之間、周慕雲離開蘇麗珍以後的故事。在敘事上,導演王家衛使用了倒敘和插敘來交代周慕雲的現在與過去,並加進一條平行的故事線──周慕雲筆下的2047──來作為呼應。2047的故事大抵是說木村拓哉飾演的日本人,作為第一個離開據說一切事物永不改變的2046的人,乘著長長的列車;他在漫長而孤單的旅程中,愛上了有些遲頓的機器人(王菲)並要求她和他一起走,但是卻得不到回應,最後只得放棄。而現實生活中,周慕雲雖然企圖脫離過去和蘇麗珍在一起的回憶,但其實多年過去了,他經歷了另一個蘇麗珍、白玲和靖雯三個女人,卻總是不斷地追尋著蘇麗珍的影子;即便最後似乎對靖雯產生了「那種不知不覺的感覺」,但是她早已心有所屬、不可能有回應,所以最後周慕雲只得獨自繼續他孤單而漫長的旅程。

 

看完了本片,可以發現周慕雲這個角色出現了個性上的大轉變。在1966年以前,包括他在新加坡遇見鞏俐飾演的蘇麗珍時,都還是與花樣年華中的性格相似:沉默、專情而內斂;但在1966他回到香港之後,特別是當他「為了生活,什麼都願意寫」之後,便變得如花蝴蝶一般善交際應酬,在一個又一個女人之間遊走著,卻對誰都沒有真正放下感情。

 

周慕雲在片中幾個女人身上,都在尋找與他企圖放棄的過去的連結,而這幾個女人在周慕雲的生命中也都具有不小的重要性:新加坡的蘇麗珍──「我一直試圖在她身上找回以前那個蘇麗珍;雖然我不自覺,但是她又怎麼會不知道」周慕雲為了躲避在香港的有夫之婦蘇麗珍而到了新加坡,卻沒想到命運使他遇到了另一個蘇麗珍;他對她講了許多他和以前那個蘇麗珍的事,卻從來沒能知道這個蘇麗珍的過去。最後當周慕雲要求蘇麗珍和他一起走的時候,她卻和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一樣,「給了既非『是』又非『否』的答案」,不直接地拒絕,卻又不肯跟他一起走。只是溫婉的張曼玉當時是沒辦法離開家庭,堅毅霸氣的賭徒鞏俐卻應是看出了她只是周慕雲愛情的代替品。

 

Lulu──周慕雲和她攀談了一晚,聊著過去在新加坡在一起的事情,而之後周更因為Lulu住處的門牌號碼2046勾起了回憶而打算遷入那個房間,只是因緣際會地住進了隔壁的2047,反而從兩間房之間的洞孔窺伺觀察著2046房中的靖雯與白玲。劉嘉玲除了飾演現實生活中的Lulu,亦是周慕雲創作的小說2047中的機器人;電影中有一幕便是她流著眼淚、神情木然地凝視前方,而隨著她邁著腳步前行,表情也漸漸轉變、最後淚眼不復見,只剩帶著笑意的臉龐。機器人的角色其實和Lulu的個性是一樣的:不管過去有多麼的悲傷,只要往前走,最後一定能走出去。只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Lulu尋尋覓覓,總是找尋著她口中「沒有腳的小鳥」,但結局總是悲慘。當周慕雲對Lulu下著這樣的註腳時,其實相對而言,周自己不斷地在別人身上找尋蘇麗珍的影子,也不可能會有圓滿的結果。

 

白玲──周慕雲和白玲在一起快活了一段日子,但是敢愛敢恨的白玲性格剛烈,要求完整的愛;即使為了愛周慕雲而願意接受他有不同的女人,但周卻連「對她特別、不能同其他女人一樣」都不願意答應,最後白玲只得黯然離去。王家衛在處理周慕雲與白玲的時候,加進了兩個鏡頭:鞏俐走動時的旗袍裙襬,以及周慕雲在車上靠著白玲的肩頭睡著了的畫面。在整部電影中旗袍裙襬出現了三次,分別是在片頭、片尾時鞏俐飾演的蘇麗珍與周慕雲分別、以及1967年聖誕夜白玲與周外出的時候;和白玲吃聖誕餐的時候應白玲要求而講起自己對新加坡的印象,卻想起和鞏俐飾演的蘇麗珍的回憶,只是映出來的畫面,卻是她戴了黑手套的手,在他們分別那晚離開時,在裙襬旁擺動:她為何總是戴著黑手套、她的過去,對周來說始終是個無解的謎,而不論是面對周對她過往的詢問,或者是要求她跟他一起回香港,蘇麗珍俱以抽牌比大小的方式婉拒。周回想起了他和蘇麗珍在新加坡的回憶,但其實再深一層探究,他亦是透過了對此蘇麗珍,憶起了他和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的愛情。周慕雲在車上的畫面亦出現三次,和白玲是第一次,另外是倚在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肩膀、和片尾時獨自乘車靠在門上。當周慕雲在睡夢中悄悄握住了白玲的手的時候,他是在攫取白玲手中的溫暖,亦或其實他是將白玲當成了蘇麗珍的代替品呢?最後周慕雲看來似乎是真要完全拋開過去,獨自一人乘坐轎車,但同樣的車子同樣的背景同樣的姿勢,顯示出了實際上周雖然孑然一身,心態上依舊是緬懷著過去,沒有辦法走出那輛車。白玲在離開香港的前一晚對周慕雲說「為什麼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?不要走」周慕雲拒絕了,並且頭也不回地走了:「他一直沒有回頭,他彷彿坐上一串很長很長的列車,在茫茫夜色中開往朦朧的未來。」白玲不知道的是,其實周慕雲的心早就被封死在過去、封死在他筆下的2046,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走出來。

 

靖雯──以穿著高跟鞋走動的雙腳和周慕雲口中的「咿咿呀呀」出場,和周慕雲因著與日本男朋友的關係,融洽地相處過一個夏天,而1968年的夏天,也成了周慕雲口中「有生以來最快樂的夏天」。周慕雲和靖雯在一起的時候,不經意地重複了他在花樣年華中與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所做的事情:因為別人的因素而聚在一起(和蘇麗珍是因為彼此配偶的外遇,和王靖雯則是因為和她日本男友的通信)不知不覺中對對方產生了感情,只是同樣的對方都無法回應。王靖雯是片中唯一愛情得到完滿結果的角色,她在周慕雲的幫助下和木村拓哉飾演的日籍男友保持了聯繫,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到日本去和他在一起,也最終得到了父親的祝福。在1968年的聖誕夜,周慕雲看著靖雯和男友通著長途電話,「看著她那麼開心,我也替她高興……每年到了那個晚上(聖誕夜),很多人都會需要特別多一點溫暖,雖然那天晚上我自己沒有得到,但是無所謂了」。雖然周慕雲對靖雯淡淡的感情沒有結果(其實也是對蘇麗珍感情的延伸),但是透過靖雯愛情的完滿,他也似乎得了到完全。他為靖雯寫了2047,其實這篇故事的主角,便是周慕雲自己和靖雯的化身,最後他的感情沒能得到回應而以悲劇收場。靖雯在日本託父親要周慕雲「看看能不能把結局改一改」、「結局太悲慘了」,只是她不知道故事就是周慕雲自己的人生,他即使花了一百個小時,也不知道該如何下筆、該如何改動。

 

2046這部片,能讓人看到主人翁周慕雲在過去與現在間掙扎、在變與不變中的搖擺。最後沒有對他的結局作交代,便是端看他能否真正從無法改變的過去中跳脫出來,往前走出去了。

 

除去角色和故事的討論,王家衛在2046片中也講故事和歷史做了連結。19661968年間,香港歷經了經濟蕭條和六七暴動,導演便透過了紀錄片式的畫面將歷史和電影作了連結,讓片子更具了時代性和真實性。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明星的使用:王家衛以能使眾明星聚集為他拍片聞名,2046中便出現了梁朝偉、張曼玉、鞏俐等影帝影后,和高人氣的木村拓哉、章子怡、王菲、劉嘉玲、張震等人,使得觀眾除了對影片內容期待之外,更對雲集的眾星大感興趣。還有在開頭、結尾的未來鐵路網畫面中,都出現了顯眼的LG標誌,讓2046這部片在兩岸三地唯一的贊助商硬是軋了一腳,也是有趣的地方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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